见祁钰坐起来,宋窈不自觉的往一旁退了一小步。
“……抱歉。”
半晌,祁钰才轻轻吐出这么一句。没有对于宋窈的那句“想必是走错了”做出反驳,昨夜的祁钰已经是自他出身以来最为失态的时候。
自小的经历让祁钰习惯了独立,习惯了在外人面前只展示自己强大的一面,但是昨晚,或许是他太想见宋窈了吧。
也无所谓了,总归自己所有的失态,也只在宋窈面前了。
听到祁钰的道歉,宋窈愣了下,似是没想到祁钰的第一句话竟然会是抱歉,须臾才有些不太习惯地摇摇头。
“啊呜……呜呜……”
沉默间,从宋窈进屋就一直盯着娘亲看,却始终没能盼来娘亲注意的淼淼终于抗议出声。
小家伙原本自己走路还有些艰难,这会儿硬是抓着床帐站了起来,一副宋窈再不过来,她就要自己先过去的架势。
宋窈微惊,生怕她从床上摔下来,忙搁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了过去,见淼淼一副攒着劲儿的模样又不由忍俊不禁。
但这次,宋窈却没有抱孩子,而是温柔地摸了摸淼淼的头,背对着祁钰朝淼淼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祁钰还在,宋窈下意识不想让祁钰和孩子多接触。原先宋窈怕被祁钰找到,一部分是想要自由,但归根结底还是怕祁钰从她身边夺走孩子。
淼淼虽然粘人,但向来极听宋窈的话,这会儿似乎也听懂了宋窈的意思,虽然依然一脸委屈,但还是乖乖坐回了床上。
而自始至终,淼淼的眼神都没有往另一个人身上放过。很显然,从第一次在那个废弃老屋里被这个救她的人吓到开始,淼淼就对这个看着冷冰冰的,连她娘亲都害怕的人产生了不太好的印象。
祁钰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宋窈,这一幕任谁看来都平淡温馨的场景,落在祁钰眼里却无比刺痛。
“这几年,你过的好吗?”
鬼使神差的,祁钰问出这一句,话刚出口,又自嘲地笑了一声。
“是我多余问了,离开我,找个平凡的人过相夫教子的平淡日子,本来就是你的愿望,如今,你应该已经过上了你向往的日子了吧。”
唯有他,宋窈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唯有他还陷在过去无法自拔,哪怕宋窈已经成为别人的人,他也抑制不住想要将她绑在身边的欲望。
闻言,宋窈微蹦的背脊轻轻颤了颤,背对着祁钰,没有说话。
这在祁钰看来代表着回避和默认的态度让祁钰眼中未褪的红血丝又深了一些。沉默地盯着宋窈的背影看了许久,祁钰才终于忍无可忍般丢下一句“告辞”,转身出了门。
听到祁钰离去的脚步声,宋窈的肩背一刹放松,透过窗户看着祁钰离去的背影,眸中几许复杂一闪而过。
走出屋门的祁钰脚步不停地直奔院门,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有多不甘心,他怕自己再待下去,真的会忍不住再度做出将宋窈强行带回去的事。可如今,祁钰也彻底明白,这样只会让宋窈离他越来越远。
心中的滞郁不得排解,让祁钰不自觉加大了开门的力道,以至于一打开门看到门外正欲敲门的妇人时,祁钰也有些猝不及防。
门外的孙大娘也吓了一跳,哎呦了一声往旁边退了一步,再定睛一看开门的竟然是个男子,顿时更瞪大了眼睛。
抬头看看院门,她方才才出来的,这就是宋娘子家没错呀,怎么会是个男子开门?而且瞧这公子的模样气度,一看便觉得不是普通百姓。
“你是……”
若不是宋娘子亲口告诉她她的丈夫已经过世,且一般人也不会拿这事开玩笑,孙大娘几乎都要以为这就是宋娘子的夫君了。
“我……我是陆云谦公子的朋友,受托来给宋姑娘送些东西。”祁钰道,毕竟是见多太多大风大浪的人,这样的场景依然是一瞬就镇定了下来。虽然内心极不愿意从自己口中吐出陆云谦这个名字,但为了宋窈的名声着想,祁钰还是选择了这个理由。
好在祁钰向来注重自己的衣冠举止,方才下榻时便将昨晚因醉酒而弄乱的衣衫理了理,看着也说的过去。
只不过,对于宋窈,祁钰还是私心称了一句宋姑娘。
孙大娘也不是什么爱将事往歪里想的人,况且她也知道宋窈和陆家的关系,宋
窈来这些天,陆云谦的确着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因而听了这话倒也没怀疑。
“哦,原来是这样啊,”孙大娘笑了笑说,“那正好,劳烦您替我同宋娘子说一声,织锦绣坊老板娘这两日抱恙,没开门,让宋娘子改日再去送绣品吧,我也是正好上街撞上了,方才本来要说来着,一时给忘了。我这还有事儿,劳烦您替我说一声,免得她白跑一趟了。”
既找了这个理由,不过是说句话的事儿,祁钰便淡淡应了一声。
话已带到,孙大娘也就不欲多留,礼貌道了谢。
临走时,孙大娘半是奉承半是真心地感叹了一句,“陆大少爷果真是宅心仁厚,怪不得云州城内人人都赞陆家做生意厚道。自己平日里那么忙,还时时不忘照顾宋娘子这孤儿寡母的,就算是表亲,放眼望去,也没几个能做到这样的……”
孙大娘的丈夫也是在替陆家底下做事,语气中对于陆云谦多有恭敬,这话祁钰自然不爱听,只淡淡的心不在焉。直到孙大娘边说边走远了些,祁钰才忽地察觉出了这话里的不对劲,提步追了上去,伸手拦住了孙大娘的去路,语气微冷:
“这位大娘,您方才话里说的孤儿寡母,是什么意思?”
******************************************************************************
离开宋窈家不远处,祁钰便与正匆匆赶过来的陈川撞了个正着。
作夜祁钰勒令所有人不准进屋,陈川也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只好在外守着,直到今天早上,见屋中一直没动静,陈川还是不放心,冒着被罚的危险开门走了进去。
结果一开门,就看到屋里空空如也,窗户大开着的景象,陈川头皮瞬间就炸开了,第一反应就是有人趁夜偷袭。
不过转念一想,陈川就冷静了下来,世子毕竟不是这么不谨慎的人,再说除了一直守在屋外的他以外,周围也有不少他们的人,也不该没听到声音,或许是世子自己出去的可能更大些。
冷静下来后,陈川想了想祁钰可能去的去处,便立刻带着人往宋窈这边过来。
见到祁钰,陈川大松了口气,放下心后语气不禁带了一丝埋怨,“公子出门怎么也不和属下说一声,这云州地界虽暂时没有什么异常,但也不敢保证没有心怀不轨之人跟来,公子怎能独自行动?”
“无妨,我自有分寸。”
“可是……”陈川刚要再劝,忽然觉出不对,抬头看了眼祁钰的脸色。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陈川总觉得过了一夜,主子的心情似乎没有昨夜那么痛苦颓然了,当然,这只是一点,若不是陈川跟的久了,也不一定能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