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要不要去住院，老沈和方茹在电话里开始争论起来，两人仿佛是在拉锯子，连旁边的老齐都坐不住了，从老沈的手里把电话夺了过来，他向方茹保证，他会把老沈送到医院的，哪怕是把他捆着送过去，也能办到，说完便挂了电话，说真的，老齐真的办得到吗？他想都没想。老齐抬手指着老沈，想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他最后在空中胡乱画了一个圈后说：“等我。”然后便出门去了。
老沈坐回到沙发，打算给方茹发了文字短信，告诉她，他明天再去医院，方茹没有回复，倒是儿子打电话过来了，老沈故作轻松告诉儿子他没事儿，不管是身T上还是心里，他都没事儿，让儿子不要担心，两人最后都说了期待没事儿，然后老沈继续去扫大路了，即使老齐给他请了假。从前吧，他觉得时间过得是真慢，南山小区那么大的面积，送外卖的，送快递的都在大门口换上自己的自动平衡车往里冲，否则就赶不上订单时间，可老沈大多数的时候却觉得小区不够大，不够他消磨掉一整天的时间。不过今天，老沈却觉得时间不够用，他甚至没来得及仔细看转弯处的那颗枫树，就已经两点钟了。
老沈第一次觉得家里陌生，他把手贴在墙上，凉意在指尖散开，他甚至觉得脖子后面也传来凉意，做些什么呢？老沈不知道，那昨天下班时他做了什么呢？老沈也不记得了。他打算给自己随便弄点吃的，人吃饱了，便有的是JiNg力去想该做什么了吧，他走进厨房，早上没来得及洗的餐具还搁在菜板上，几只蚊子在上面悠闲地享受着，筷子边上最大的那一只像是刚来的，它把最前面的两只脚使劲摩擦着，像极了屠夫出生的食客，饭前习惯X地磨刀具，老沈不想打断它准备大g一场的计划，便退出了厨房。
老沈掏出手机看了看，方茹给他发的消息太多，他不知道该从哪开始读起，倒是，吃止疼药的时间到了，他不情愿地把手里的毛绒玩偶放到一旁，去厨房开灯，接了一点开水，接着往里面倒凉水，他觉得差不多后开始摇晃，让水温中和。老沈吞下药片，他开始希望，这是神药，能解决他的问题，可他明白真相是什么，反倒感到些许难过，哎，希望这东西，就有点像带翅的生物朝着火飞去，适当的想想能带来温暖，想靠近太多了就会演变成了绝望。
“老婆，别担心……”老沈在手机上打完这些字后停了停，他回复什么都没用，劝方茹别内疚，还是劝自己别怕Si，都没什么用，方茹要的是他去住院，在医院里渡过剩下的时光，不管从亲情的角度来讲还是1UN1I的角度来讲，这都是最优解。
老沈没有继续打完字，他知道没什么结果，那就睡会儿吧，他明显觉得呼x1变得缓慢，变的短暂，睡意在他眼皮上落了脚，打算定居，老沈慢悠悠m0到床上，把自己裹了个严实，他翻了个身，脸颊碰到摇粒绒的床单，他想起孙nV出生时，她的脸也很柔软，是啊，他还想着吧，有的是时间陪她，可现在，他是真的没时间了。想到这，老沈把脸在摇粒绒上蹭了蹭，也没了睡意。
老沈开始想，如果第一次晕倒时及时开始做化疗，是不是来得及，或者，是不是能真的延长生命呢？他没其他要求，他想看着沈雨书上初中，听听方茹的唠叨，也就好了。但，他晕倒是国庆节，那时候实际上已经很晚了，不是吗？他记得，他已经计划好去见孙nV了，就在国庆节的前三天，老沈在保洁部清理着扫把，脑子里在过第五十三个故事，那是他要给孙nV讲的故事，结尾是阿明把小羊卖给屠夫了，老沈觉得这个结尾可能会吓到孙nV，还是改成阿明从屠夫手里救回了小羊吧，但，这也很奇怪，孙nV六岁了，这样的故事结尾她肯定听的太多了，到时候若孙nV觉得老沈是在抄睡前读物的故事结构的话，那老沈前面的那些故事就白讲了。“换什么好呢？”他把扫把往角落用力丢去。
可能是用力过猛的原因，老沈突然觉得呼x1不过来，他扶着墙，使劲仰着头，用溺水时下沉的姿势，想让空气把自己的肺部灌满，老沈大口大口地呼x1，却没有东西到他的肺部。他用力往回收肥胖的肚子，挤的肋骨下方生疼，都没有如愿，老沈用力咽下口水，他打算去椅子上坐一会儿，可每一步挪动，都耗尽了他的力气，似乎，这是他这辈子走得最艰难的一段路。最后，老沈倒在了离椅子不远的地方。
“你醒啦。”老沈在医院醒来时，老齐焦急地看着他。
“嗯，我Si了没？”老沈锤了一下x口。
“你倒是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哼。”老齐撇了老沈一眼，继续道。“你也不问问是谁送你来的？”
“是你啊。”
“你知道就好，我说你，我送你来的你不先谢谢我，只顾你自己。”
“别跟我扯，说的好像你是我的恋人似得。”
“老不Si的，你敢当着方茹的面这么说吗？”
“不敢，你个老不Si的。”
“哈哈哈，不要怂啊。”老齐朝老沈的方向挪了挪，笑得开始咳嗽。
“好啦，大叔，你声音太大了，病人要静养才行。”说话的人是金医生，他后来跟两个老头介绍过。
“他怎么了？”老齐赶忙问。
“不确定，但放心好啦，对了，”金医生在床头的医疗器械上一阵捣鼓后，转身对着老齐继续道。“你是病人家属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齐摇摇头。
“病人家属呢？”
“在国外。”老沈答道。
“老叔，你一个人在国内吗？”
“嗯。”
“我建议啊，”金医生沉默了一下，看着老沈补充道，“把你家属喊个把回来照顾下你，毕竟你现在住院，如果有什么手续要办理啊……或者，我是指，缴费啊什么的，至少有个人去办吧。”
“找个护工就完事。”老齐往椅子上向后躺，十指交叉后抱在头后面说道。
“滚，那得要多少钱啊。”老沈吼道。
“那谁去帮你办理手续呢？”金医生盯着老沈，那眼神，似乎在暗示老沈，唯一的答案是叫他的家人回来。
“你猜猜。”老沈白了金医生一眼。
“我知道老叔的意思，但你这不是躺着的吗？您咋自己去办理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沈没回答，他拍了拍床，再看看他的腿。
“别闹，喊人吧。”金医生冷笑一下，继续转身回去捣鼓仪器。
“他不会喊的，他国庆要去找他家人呢。”老齐重新坐正。
“出国？”
“是啊，去给他孙nV讲故事呢，什么他和七个小矮人的故事啦，偷看嫦娥做月饼啦……”
“你滚吧。”老沈吼道。
“嗯……那大叔，”金医生转身看着老齐，继续问道。“你是他什么人？”
“我？”老齐哈哈大笑。
“嗯。”
“我说我不认识他你信不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信。”
“他是我管家，负责帮我交医疗费的。”老沈抢先说道。
“你这就离谱了，如果你说我是你同父异母的兄弟，我还可以去帮你交，我是你管家？自己去交吧。”老齐继续向后躺。
“行吧，两位老叔，要不请这位陪我去先办理一下手续？还需要cH0U血和做个x透。”金医生指了指老齐，然后自顾自往外走。
老齐是个好人，或者说好朋友，老沈还喜欢他老伴做的饭。
“我天天在你家吃饭，会不会有点不要脸啊？”方茹去墨尔本后的第一个中秋节，老沈在老齐家吃饭时，他心满意足地给自己乘第二碗饭时，对着老齐家客厅的方向喊道。
“你啥时候要过脸啊？”老齐喊了回来。
“说什么呢？那个老沈啊，你尽管吃，别听他瞎说。”老齐的老婆随着喊了回来。
“那我就不客气啦。”老沈回到桌子后，开心地往嘴里扒拉着饭。
“哎……”老齐拿筷子敲了敲老沈的碗，示意他停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g嘛？”老沈看着老齐。
“你先停一停。”老齐一脸严肃地看着老沈。
“g嘛？”
“今天中秋，对我来讲，这是个很重要的日子。”老齐从桌子下拿出两个预先准备好的小酒杯，分别倒满后，在老齐的面前放了一杯，抬起自己的那一杯看了看后继续道。“我该敬你一杯。”
“还喝酒啊。”老沈把老齐的杯子挡了回去。
“喝一点，老沈，讲真，谢谢你救过我。”老齐说着说着，眼泪开始打转。
“别闹，啥玩意，一把年纪了，Ga0这些g嘛，快吃饭，酒别喝了。”
“不，真的感谢你。”老齐看了老婆一眼，一饮而尽，重重哈了一口气，烈酒在他口腔里留下的灼烧感似乎减轻了些。
“行，扯平了。”老沈指了指满桌子的菜。
老齐和老沈只是在同一个小区而已，老沈那时候和妻子经营着一个早餐店，两人JiNg打细算地过着，老沈不想让方茹辛苦，所以每天下午两点他们便关门回家。而老齐那时候是某个事业单位的科长，每天悠闲自得，大腹便便，走到哪都是欢声笑语，用他老婆的话来讲，那时候的老齐没一句真话，不管对谁讲什么，都是官腔套话。而那个中秋节，老沈和方茹在小区后面的河边散步，打算等儿子放学后在一起庆祝，小河边没人，这倒是落得清净。他们前后隔一两步的距离各自走着，方茹在给她父母打电话，聊一些家长里短，正当她打算让老沈给岳父岳母说两句话时，老沈停下了脚步，盯着不远处的人，拍了拍方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感觉那个人会掉到河里去？”老沈指着正趴在栏杆上的人说道。
“不会。”方茹没兴趣和老沈玩这游戏，她白了老沈一眼，继续回到电话上。
“真的，他在那吐了好久了，你看他，大概率会往前倾，掉下去。”
“瞎说什么。”
“真的。”
“我们绕道吧。”方茹表现出厌恶的表情，拉了拉老沈的袖子。
“为啥？”
“难道你想近距离观摩一下？”方茹边用手捂着电话听筒，边做一个呕吐的动作给老沈看。
老沈看着方茹的样子，把脸拉的老长，然后又嘴角憋着笑。
“再来一次。”老沈指着方茹的脸说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g嘛？”
“你学呕吐的样子，再来一次。”
“你来真的？”方茹也觉得有点好笑，她白了老沈一眼，把脸别了过去。
“来嘛。”老沈戳了戳她的肩膀。
“你再闹。”方茹举起拳头，假装要打老沈的意思。
“来，打这里。”老沈跨到她面前，在x口画了个叉。
“我去……”正当老沈打算去拉方茹的手时，方茹大叫道。
是的，那人掉下去了，是老齐。得亏秋天的河水不深，河道差不多已经是见底了，不然，不会游泳的老沈，再加上老齐那像发酵过度的身材，大概率那个中秋节他就去另一个世界了。老沈跳进去后，从后面托住老齐的上半身，保证他不会溺水，方茹在岸上边喊救命边打医院的电话，当老齐被医生拉上来时，老沈发现自己都被冻僵了，他也一并去了医院。老齐的老婆带着nV儿来感谢老沈一家，老齐不仅仅是喝醉掉河里那么简单，常年烟酒给他的不仅是职业象征，还有脑梗，老齐那天喝得多，顺带也脑梗，若不是老沈，那老齐确实是去另一个世界了。
“行啦，别那么客气，你只欠我家一顿中秋节的饭而已。”老齐出院后，三番五次上门来感谢老沈，Ga0的老沈都烦了，老沈便这么对他说。再后来，每个中秋节老齐都要邀请老沈家过去，即便是老沈推脱说要在自己家过，老齐也一定会给他送点东西过来。
“你啥时候让我救你一回，我们才算扯平。”老沈指着满桌子的菜说“扯平了”的时候，老齐严肃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曹C曹C到，老齐在外面轻轻敲着门，轻声细语地喊“老沈，是我呐……”像极了半夜偷出门约会回来的兄弟，在偷偷喊另一人开门。
一进门，老齐就直gg地盯着老沈看，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里，眼珠在不停打转，似乎他的内心此时有多个方案在猛烈搏斗着，或者他在演练如何把老沈捆到医院的场景，或许，他说要救老沈一回才算扯平是他的真实想法。或许，老齐等这一天很久了吧。老沈本能地往后退了退，老齐也向前靠了靠，他还把袖子向上拉了拉，换了一只脚对着老沈，像要准备把他扑倒那样。
“你别闹，我先跟你说。”老沈指着老齐吼道。
“我闹什么？”老齐SiSi盯着老沈道。
“我知道你想什么？”
“我想什么？”
“你说呢？”
“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还不知道你？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老沈又向后退了一步。
“我在想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齐我告诉你，你休想把我捆到医院去。”
“我也没这么想啊。”
“那你盯着我，还摆出这个姿态来，你不是想捆我是想g嘛？”
“别扯淡。”老齐朝老沈走进了几步，两人之间就只剩下一步的距离了。
“那你想g嘛？”
“说实在的。”老齐拍了拍老沈的手臂，又戳了他肚子一下后继续道。“你说，你个老混蛋这么生龙活虎，我根本不相信你是……”刚要提到那两个字，老齐顿了顿，他挠了挠鼻尖后便走到沙发边，顺势坐了下来。
“那天你在的了，你又不是没看见，那个小年轻给我们看了片子的。”老沈也有点难过起来，他这人吧，虽然一直说自己不怕，他没遗憾了，但真的要自己面对这样的结果，对他来讲也不是很好接受。
“这倒也是，我说老沈，要不我们还是去医院待着吧，我也有点不放心啊。”
“你有啥不放心的？”
“你个老混蛋，你又想损我是吧，我觉得，还是去医院住一下也行，大不了我在边上开个床位陪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哟，老齐，你把医院当宾馆了啊，想开就开？”
“怎么不可以？我搬一个椅子去那里睡觉没问题吧？”
“别闹了，两个大男人挤在一个屋子里，成何T统。”老沈捏了捏衣服包包，他想收到消息，儿子的消息。
“得，我睡走廊好了吧。”
“我不去。”老沈说完，便走到老齐对面坐了下来。
“替你儿子想想，替方茹想想，还有你那宝贝孙nV。”
“我是为他们想啊，如果是真的，把钱花进去了，结果也只是延缓了一段时间而已，划不来的啊。”
“什么划不来啊，时间是最宝贵的，你可以多很多时间跟家人在一起，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是Ai，Ai是花钱买不来的。”
“真的？”老沈朝老齐方向凑了凑，戳了他膝盖一下，然后笑着靠回到椅子上。
“你个老不正经的，你现在……”老齐噗呲笑出声音来，他笑了几声后，便开始把笑活生生憋了回去，直到脸都通红了，才拉长了脸继续道。“我不跟你开玩笑，听到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知道。”老沈看到老齐一脸的严肃后，也开始严肃了起来。
“那你还是考虑下，去住院b较合适。”
“嗯，老齐，我想过的，有个大前提我要跟你讲，生活，光有Ai是不行的，你也知道。你说，我存的那点钱，就只够我把房贷全部还完，还完了，给我儿子，给方茹留了个安稳的港湾。如果，我去治疗，结果是把钱全花了，起码房子也要卖了去治疗。最后我只能毫无尊严躺在床上吃喝拉屎，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状态，而且，除了拖累他们以外，留不下什么来，这是我的想法。”
“是，我知道，但老沈，如果你不去，不治疗，他们都会内疚很久的。”老齐凑过来拍了拍老沈的膝盖。
“不会，我先跟他们讲清楚就行，就像方茹去照顾我孙nV那时候一样，讲清楚就行。”
是啊，那时候，儿子给方茹打了电话，告诉她儿媳妇还有两个月就临盆了，他也按耐不住想见到孩子，本来只是分享一下喜悦的心情的，后来商量了半天后，儿子和儿媳妇都同意让方茹过去陪伴照顾一下，主要是方茹想尽可能第一个看到自己的孙儿。“爸，你也一起来吧，我给你准备了很多书，你可以来悠闲读书，别和我妈分开。”老沈说等孩子生了再去时，儿子在电话里头跟他这么说，儿子还补充说，老沈过去就是修养而已，家里没什么事儿要做，他们还请了保姆帮忙做饭和打扫卫生，如果老沈怕无聊的话，儿子可以给他介绍下那边的华侨，和老沈一样年纪也有相同Ai好的人挺多的，儿子还给他念了好几个名字，甚至把不太会中文的儿媳妇拉了过来，在视频电话里，当她听到一个名字时便开始点头。后来老沈解释清楚了，他让儿子别多想，他只是不想去不熟悉的地方而已，他也不想结识新的朋友，再说，他的生活真的不无聊，他在这边有朋友的，让儿子放心。后来，确实也没人内疚，老齐给方茹发消息的次数b老沈还多，但多数时候都是拍老沈在他家狼吞虎咽的照片，刚开始，方茹单方面让老沈少吃点r0U，后来，索X让老齐家少做点r0U，多做蔬菜，免得老沈吃出个脂肪肝什么的来。
老齐这人吧，咋说呢。老沈有时候在想，他不去墨尔本，是不是因为他也不想丢下老齐一个人在这边，等我们老了后，很难再去交新的朋友了，不管是有多少共同语言，有多少无聊的时间需要打发，都很难交朋友。而我们年少时的友情，却很容易建立，也很难被忘记。唯独老齐，他让老沈觉得，像他第一次得到友情时那样的感觉，他喜欢和老齐恶作剧，喜欢和他聊很私密的话题，有时事后想想，老沈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老齐反而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友谊。
“哎，我问你个事儿。”有一天在老齐家弹琴，老齐边捣鼓音响边问。
“什么？”
“什么时候你真的感觉到老了的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六十岁的时候吧。”老沈边拧吉他弦边说。
“什么事情让你觉得你老了呢？”
“什么事？”
“嗯。”
“这倒是真的想不起来，只不过是过六十岁生日的时候，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那你是幸福的。”老齐摇摇头。
“为什么？”
“你老的慢。”
“为什么慢？”
“我四十二岁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老了。”老齐把拾音器的cHa头重新换了cHa孔，边说边走到老沈边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么早啊。”
“对。”
“你不会也是过生日的时候觉得自己老了吧。”
“不是。”老齐摇摇头。
“那是什么事情？”老沈好奇地问。
“是这样的，有一天早上我醒来，看到我老婆穿了个X感睡衣，我一看就来了兴致，我就凑过去了……嗯，我们就……”老齐捏紧拳头，用力向前打出去，来回打了好几次，然后继续道。“可是，等我……嗯……的时候，我居然cH0U筋了，我那一刻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哪cH0U筋了？”老沈觉得不可思议。
“这。”老齐指了指PGU，然后用力在上面来了一巴掌。
“好吧，那我没太注意过这个事儿呢，也没你说的cH0U筋过。”老沈开始在吉他手爬格子。
“所以嘛，你老小子可以的，b我老的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再后来，老沈和老齐没事儿就聚在一起玩，即使过了十年，他们也只会弹唱一首老歌，每次唱很多遍，直到饿的唱不动了才放弃。两人实在找不到玩的就抄佛经，其他活动没怎么开展过，老沈本打算试试钓鱼的，老齐否了，他很讨厌钓鱼，年轻时候在事业单位，总是假装自己很Ai钓鱼，直到他的老领导嗝P了，他才从钓鱼这个运动里解脱了出来。老沈喜欢去爬山，他总拉上老齐，两人每次都是爬十分钟的山后，开始抱怨自己的装备太差，然后去户外用品店看上两个小时的装备，再去拉面馆吃面，最后心满意足地回家。
“老沈，你看，都我们这年纪了，这一天迟早来，我们走了，是一了白了，但这不是结束，这是活着的人痛苦的开始，他们会在不经意间想起我们，会在吃饭时给我们多留一双筷子，会在睡觉时心里给我们说晚安，会在难过时对着空气问我们在那边过的好不好，这些你都经历过，而每一次发生想我们的念头，都是他们痛苦的累积。你想，如果你去医院，你老婆儿子都放心些，对你也没有任何损失，你说还房贷的事情，我觉得，你是不是没必要考虑这个了，物质，在我们这年纪真的不重要了。”老齐继续跟老沈讲着道理，即使老沈一再坚持说，跟方茹和他儿子解释清楚就好了，但老齐没打算放弃。
“是啊，队长，你说的我都懂。”老沈说完便起身，去泡了两杯茶，回到刚才的位置坐下。
“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我劝你去医院。”老齐喝了一口后说道。
“去了也改变不了结果，只不过是让痛苦的时间变长了。”
两人为这个事争论了一番，甚至还交换了一下他们变得成熟的经历，老沈觉得，人要变的成熟是需要经历很多事情的，并不是像果实那样长到某个时间点就成熟了，这么说吧，有人十几岁就成熟了，有人几十岁了还成熟不了。而老齐是反过来想的，他认为人变得成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只需要在某个重要的事情上快速决定，往好的方向前进，那就是变得成熟的表现。老沈否定了他的观点，继续回到要不要去住院的这个事情上来讲，变得成熟，并不代表老沈要做出去住院的决定，他决定不去住院就是成熟的表现，老齐整个过程压制着情绪，但他起伏的x脯却出卖了他的心情。
“好好好，老沈，你这样，你要不问问你儿子，看他的建议是什么再决定好吗？”
“这不需要问。”
“行吧，我先去上班，你要不今天就好好休息吧，你那边我去扫。”老齐说着便站起来，朝门走去，他走到门外后犹豫了一会儿，又探头进来对着老沈补充道。“如果有什么事儿……”他挥了挥手里的手机，然后关上了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老齐走后，老沈在屋里到处走，他感觉呼x1变得短促，快节奏的呼x1像极了青春期里没有耐心的少年，在疯狂cH0U动着打气筒给篮球加气，气囊里压力升高的同时，老沈也觉得血压开始上升，他开始变得烦躁起来。老沈在书桌边坐下，他打算在电脑上搜一搜，肺癌往期是否有机会救治，具T要多少钱，但他刚看到搜索结果的标题，便放弃了这个想法。或者，该给自己写点东西留下来，遗书之类的，有什么要交代的呢？交代给谁呢？他在纸上画上一个表格，总共有十六个大格子，他开始打算按照分类来写，左边的四个是写给方茹的，第二列的四个写给儿子，第三列写给孙nV，第四列嘛，写给老齐吧。不过，老齐不算是老沈的家人，这写在一起不合适，再说，给老齐没什么要交代的吧，最多不是感谢的话和祝福的话，也没什么必要写下来。老沈心里盘点了一下，要讲的东西没那么多，看来这格子画太多了，如果要勉强写满呢，总感觉有点啰嗦，他最讨厌啰嗦的人，自己不能变成那样的人。可这要是格子写不满呢，又有点少了什么的感觉，总不能让看的人觉得他老沈还留有遗憾吧，那样方茹和儿子会难过的，算了，重新画吧，老沈在面前又摆上一张白纸。
他没有继续画，要说的太多了，一张纸应该写不完，可如果，时间够的话，是不是就不用这么着急了呢？金医生说要准备70万的治疗费用，可这么多钱，别说老沈拿不出来，即使拿得出来，是不是真的值得买来一段充满痛苦的时间呢？躺在病床上，发霉的屋子里挤满Si亡的味道，时时刻刻都需要换掉的床单被消毒水洗的发y，如果自己无法动弹进食，还需要咬着一根被嚼了无数次的塑料管拼命往胃里灌稀饭，更要命的是，排泄吧。想到这，老沈r0u了r0u肚子，又拉开K裆看着自己那像风g了的莴笋般的命根子，他摇了摇头，右手食指在桌子上不停敲击着，反复念叨着“这不行”。
电话响起，打断了老沈的思绪，来电被标记为银行电话，老沈接了起来。
“你好。”
“下午好，沈先生。”开口的nV人口吻很职业，应该和她的着装一样。
“请说。”老沈漫无目的地在纸上乱画着。
“是这样的，沈先生，你之前不是告诉我明天来还最后一笔贷款吗？”
“是的。”
“是这样的，沈先生，今天来电是想跟你说一个事儿，这个还房贷的新规出来了，需要提前一个月在银行的系统上预约，银行这么审核通过后才能还款？也就是你……”
“什么意思？”老沈听到这么说，把笔砸在桌子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这样的，沈先生，上半年的时候就有个新规，为了保障全社会资金的流动X，所以有规定银行的资金保有量不能超过一定的数量，那么，大量的用户还款的话，社会的资金流动X就不高了，所以啊，新规规定，提前还贷款需要申请呢。”
“流动X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还不能提前还款？”老沈每个字都慷锵有力，因为每个字从他嘴里蹦出的时候，他都在捶打着桌子。
“是的，沈先生，你需要提前一个月预约。”
“还要预约，这是什么Ga0笑的规定？”
“是这样的……”
“你别老是‘是这样的’，我不是跟你已经打过招呼，你还说跟我留了时间，我明天过去就能还清了，你倒好，现在告诉我不能还，非得要多挣我点利息才能还是吧？”
“是……不是，沈先生，这事情……”
“真是没有王法了啊，随便规定，随便改，拿我们老百姓当什么了啊？”
“不是，沈先生，规定它……”
“什么不是？就是把我们不当人了，是不是？就像GU票的专家和项目方了是吧，把我们当韭菜割了是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不起，沈先生，这事情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我也只是一个……”
“你是什么？你想说什么？我明天就要来还款，你想办法，那是你的工作。”老沈用力捶打桌子，他没注意到电脑都歪到了另一边。
“可是，沈先生，你来了我也C作不了系统啊，你还不进去啊。”
“关我P事，钱是你们银行借给我的，我送上门来给你们，你们愿意塞进哪里的系统是你们的事情，我拿到银行来，我们两清了，别再指望挣我利息了，我还够了，我这一生都在还贷款，我够了。”老沈咆哮着，他能感觉到肺部像被人在逐渐捏紧般疼痛。
“可是，沈先生，它不是你……”
“我不管，明天还定了。”老沈用力按下挂机键，几乎把屏幕都摁碎了。
提前一个月预约？亏这些王八蛋想得出来，没地方挥刀割韭菜了吗？GU市、外汇、稀有金属等等，随便都能数出几十种来，放宽上市条件，对做市商和C盘h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可以继续割很多韭菜了吗？为什么非要来割他老沈，是那些手握大刀的人想找乐子了吗？要看看他这样的平头老百姓苦苦挣扎，那些大刀狗庄才开心吗？他们喜欢从别人的苦难里榨取快乐的汁Ye吗？老沈越想越气，他在屋里一通乱走，乱踢着经过的东西，扫地机器人被他踢了好几次，早上刚刚x1进肚子里的垃圾掉了出来，散落满地。老沈感觉自己像被打了什么激素般，即使全身紧绷，也快要封不住他T内的那GU力量了，他握紧拳头，两腿绷直，在屋里横冲直撞，他快Si了，他知道，但他真的想杀掉些什么，或者人。
老沈走到穿衣镜前，怒目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对着镜子里的人大吼，唾沫像雪崩带起来的雪花，让他的眼前一阵模糊。老沈在地上坐下来，他累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才下午四点半，真是漫长的日子啊，为什么还没天黑啊。有人说，新的一天到来时我们该满心欢喜地迎接，因为人会重新充满活力，有重新来过的机会，老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接近全白的头发乱七八糟的，像懒惰的庄稼汉秋收后的杰作，岁月在他的身上马不停蹄地流逝，也没让他有机会重新来过。所以，新的一天并没有多好，只是让我们又离Si后的世界近了一点而已。
老沈爬起来，翻出止痛药，把说明书仔细了一遍后才吞下药片，他感觉肺像一片着火了的森林般，灼烧感在x腔里熊熊燃烧着，老沈在想，金医生给的药是不是仅仅是个安慰剂，或许效果还不如说明书上的文字，至少，文字描述的效果能让人安心，否则，老沈吃了两粒药应该有效果的才对。反而是现在，他感觉心里面一阵疼。
咚，咚，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去，你还活着。”老沈打开门后，老齐一把抓住老沈的手，拼命地摇着。让老齐没想到的是，老沈一把抱住了他，开始大哭，含糊不清地大骂着什么，老齐打算推开老沈，毕竟，两个这把年纪的男人抱在一起不合适，哪都不合适，但听到老沈哭的都快过气了，老齐便尽量不动，心里在盘算着老沈什么时候哭完。
“太他妈欺负人了。”过了好一会儿，老沈的眼泪差不多哭g了后放开了老齐，自顾自骂着往沙发走去。
两人坐下来后，老齐没有主动开口问，他害怕问到不对劲的地方，老沈从茶几的另一头朝他扑过来，把他摁在沙发上后，头顶在他的肩窝里大哭，那这肯定不是老齐想要的，所以他尽量观察，尽量不说话。老沈去泡了两杯茶，坐下来后开始数落银行，开始数落流动X这么扯淡的事情，开始骂他这一生过得像烂泥里的石头。老沈感觉手在发抖，水杯在他的手里止不住地摇晃着，摇散了茶香，在他皱巴巴的皮肤上落地成了细细的水珠，老沈用力抓紧手腕，递到嘴边喝了一大口，生y地把茶杯放回到桌上。
“我去开空调，你这里也太冷了。”老齐起身，走到餐桌前翻找空调遥控器。
“没电池了。”老沈在后面喊道。
“什么？”
“遥控没电池了。”
“哦。”老齐走到墙上的控制面板前按下开关，仰着头听出风口的声音，确认空调还能呼x1后又盯着面板检查，又对着面板一阵点摁，直到显示他满意的温度和风速后，才心满意足地走回到沙发。
“吃饭了吗？”老沈开口问。
“嗯。”老齐点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没有。”
“我给你做？”
“不用。”老沈摇摇头。
“去我家吃怎么样？”
“老齐，讲实话，你对我是真的好，感谢你。”
“哎，说这些g啥。”老齐摆摆手，猛喝了一口茶后继续道。“那时候，要不是你救了我，我早凉透了，那我nV儿就没机会去更好的地方生活，如果留下她们母nV里，别说是现在的这房子和退休金，估计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我们打心底感激你。”
“别太在意，我只是碰巧把你拉起来。”
“你这话说的，要不是你和方茹拉我，别人，我估计是不会跳进那脏水里去的，我不是淹Si了，就是接下来的脑梗Si了，所以啊，你一下子救了我两次。”老齐抬着茶杯，朝老沈的方向递了递，然后又猛地喝一口。
“哎……”
“对了，你儿子怎么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也坚持要我去住院，但老齐，我都这样了，住院也没机会，再说，医院让我先准备七十万，别说我拿不出来，即使拿得出来，我真不愿意花，医院在这方面只是一门生意而已。”
“你这人啊，就是倔。”
“老齐，我想去纹身。”
“纹身？”老齐瞪大眼睛，朝老沈的方向凑了凑，似乎是为了听的更准确。
“嗯。”老沈点点头。
“都这年纪了……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我年轻的时候，想给自己纹一只老鹰的图腾，然后边上写上我儿子的生日和名字，我想不管怎么样，都记住他，也想用老鹰来鼓励自己，要展翅高飞，飞过高山，俯瞰湖泊，迎着风，去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但……没去过。”
“行，明天我陪你去？”
“好。”老沈心里一阵温暖，抬起茶杯，朝老齐的方向递了递。
“这样，今天晚上好好吃个饭，我现在回去，做点好吃，会儿过来接你，怎么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老沈感觉眼眶Sh润，他用力喝下一口红茶，感觉喉咙被胀得生疼。
“行，我回去准备去。”
老齐走后，老沈回到小书房，他重新摆正电脑显示器，准备查询一下如何预约还款，他输入如何预约提前还房贷后，网页上显示更多的是谩骂，是无助的质问，质问谁呢？他没找到官方链接，他想起手机上有银行的APP，尝试打开来看看，想必应该是在一个很显眼的位置吧，可老沈翻了很久，都没找到如何预约。“打电话去问问？”老沈嘀咕着，但如果打电话去问给他电话的那nV人，或许他会发飙吧，老沈打开拨号键，回拨了中午的那个电话号码，响了五声后还是忙音，老沈攥紧电话，SiSi顶在额头上，铃声响完后也没有人接听，老沈把电话放下，继续在电脑上搜。
“爸……”是儿子打来的视频电话。
“怎么啦？”老沈在接之前，便在脸上准备好了微笑。
“你那里怎么那么黑啊，我看不见你。”
“哦哦，我在小书房，没开灯。”老沈赶紧解释道，他像身后墙上的开关张望了一下，他看那开关的眼神，似乎是想用念力把开关打开那样。
“那你去客厅或亮一点的地方呗。”
“好。”老沈起身，眼神坚定地看着前方，在靠窗的沙发坐下后，老沈转头看着视频里的儿子。
“爸，你疼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疼，一点都不疼。”
“都怪我不好，没在你身边照顾好你。”儿子眼神开始闪躲起来。
“说什么话呢，这个跟你没关系，命中有些点数，是注定了的。”
“可是爸，我出来就没怎么回去过，这是不是影响了你的心情，心情不好就生病了啊，总之也有我的问题在里面。”儿子开始x1鼻子，他快速抹掉脸颊的泪水，下巴抬的老高，在努力维系着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原则。
“没那么夸张，再说了，送你出去读书，爸不是跟你说好了吗？跟随别人的脚步，永远也到不了新的世界，我更愿意看到你去更宽广的世界，把你的一生过的美好JiNg彩，不要浪费在这些……”老沈抬起手，把客厅里的东西快速指了一遍，但电话视频里看不到老沈的手，他意识到这个问题后停了下来，低头看了一眼地板后抬头补充道。“儿子，我为你美好的人生感到高兴，好好的，好吗？”老沈开始哽咽，但他努力保持镇定。
“爸，你不在身边，我总有些遗憾，现在你这样了，我更遗憾了。”
“傻孩子，爸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和妈妈一直在你的这里。”老沈把手机拿远后，在x口处戳了戳，保证儿子能看到他的手势。
“我知道，爸，我们晚上就回来了。”儿子快速抹掉眼泪后，开心地说着。
“回来g嘛啊？手里的事情安排好了吗？”老沈也不自觉地微笑起来，虽然他嘴上质疑儿子回来，但还是要问他是否真的安排好了事情。
“嗯，都安排好了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雨书呢？雨书回来吗？”
“嗯，来的。”
“啊，我的天……”老沈高兴地往后靠，用头砸了砸沙发靠背。
“我太太也跟着回来。”
“好，好。你妈呢？今天没在家啊。”
“哦，她们出去采购东西了，现在这边已经快天黑了，我们一小时后就出发回来。”
“好，那我做点饭等你们呀。”老沈开始盘算冰箱里还有什么东西，他还需要买什么东西。
“不用不用，爸，我们到了去外面吃就好，你一定要好好休息。”
“我没事儿，你看……”老沈从沙发上迅速站起来，左手拳头捏的老紧了，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手臂上的肌r0U正像罗马军队那样分开，然后按功能阵列在一起，他就差点把袖子拉起来给儿子看了。
“行，我知道，我爸健康着呢，我爸还会陪我很久呢……”说到这，儿子眼里开始发酸，他想不到时间这么快，他想啊，等自己在努力一年，就可以存更多钱，那样即使不工作，也能撑得住家庭开销，那样就可以多点时间回来陪陪爸爸，可，他每次都觉得第二年一定能完成，最后只能继续往下一个第二年推，直到现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爸会一直陪着你，这你知道的。”老沈突然觉得难过了起来，他尝试着在大脑里搜，想找出些适合的笑话来讲一下，能起到缓和气氛的作用，可他现在，却像一台短路的机器。
“嗯，我知道，你说的嘛，在心里嘛。”儿子尝试着笑了笑。
“对哇。”老沈擦了擦眼里，他把脸稍微往后别过去，这么大年纪了在儿子面前哭，总有些难为情。
“爸，我妈说你不愿意去医院，她的意思是，你不打算去治疗，你真的这么想吗？”
老沈点了点头。
“但不治疗的话，我们也不安心啊，万一治好了呢？”
“万一是个概率事件啊，还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概率事件，我们没必要为小概率事件去浪费。儿子，你是Ga0投研的，数据你最清楚。”
“爸，可是……”儿子在那憋了会儿，他张口嘴巴想说什么时，似乎心里的想法又被推翻了，他重新抿着嘴，过会儿又突然抬起头，看着老沈后又低下了头，“总之，我觉得还是要去治疗。”
老沈摇摇头，两人的争论结果也没结果，儿子他们准备出发了，方茹在电话那头叮嘱老沈先补个觉，晚上有JiNg神些，雨书要听他讲故事呢。老沈说了句“好”，但他却开始忙了起来，他回忆着儿子喜欢吃的菜，在脑子里凑满一桌后开始记下品类，又给方茹发了短信问她儿媳妇喜欢吃什么，方茹说和儿子一样就行，孙nV例外一些，她需要有沙拉和牛r0U片，这些都简单，十分钟过后，老沈给自己满满列了一个清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文心中文小说https://m.wenxiuzw.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老叔呀，你怎么都不接我电话，也不接医院的电话呢？我们都着急Si了，不是说今天早上过来办理住院的吗？你一整天都没出现，你现在怎么样了？还是……”
老沈去菜场的路上，手机短讯铃声又响了起来，他本来打算调整成震动状态的，这样就不会接到金医生和医院的电话了，金医生和陌生的电话号码拨进来的次数已经数不清了，未接电话显示好几屏的红sE。至于短信，未读的条数已经是99+了，金医生没有打完，老沈猜得到他省略号后面想说的是什么，金医生是个尽职的人，但他的催促让他看起来像个JiNg明的商人，急于促成老沈这一笔70万的订单。得亏医院的医生不是靠业绩来发奖的吧，如果医院真的变得更像一门生意，那会不会全人类都被卷入这场生意里面来，不管你是否真的生了病。
老沈没回复，他留意了一下时间，还有半小时才吃止疼药，来得及，锁掉手机后老沈继续往菜场走去。也就花了二十五分钟的时间，老沈把清单上的材料都买齐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纠结的人，不会把时间花在讨价还价和询问菜价上，用他的话来讲，“物价局规定了价格，他们不敢卖高，何况，都是为了生活，多点少点也没关系。”而且，老沈去买菜只会在品类最全的那家买，他不想到处去对b，有一次去买菜，方茹跟他说菜市场最里头那家卖的r0U最新鲜，味道更好，老沈告诉她这是她的心理作用而已。“因为……”老沈把手里的r0U反过来，指着猪皮上蓝sE的印章继续说道：“这里所有的猪r0U都来自同一批，都是在同一个屠宰场进行加工，同一个司机用同一辆车拉过来的，这附近的菜场卖的r0U都是同一批，所以，它们的味道没啥差别的啦。”老沈解释完，方茹气呼呼地往菜市场里头走。最后去买了那家她觉得味道最好的r0U，不过，晚上回家烧好后，方茹没吃那r0U，或许，有些事儿不说出来是最好的，老沈当时的总结是这样的。
“哟，老叔，很久没见你来了啊，你太太还没回国呀？”老沈把手上的单子递给他常去的菜摊老板后，老板问道。
“还没。”老沈看着她熟练地挑拣菜。
“得，老叔要照顾好自己啊。”
“嗯，谢谢。”
“你儿子他们都还好吧？”
“挺好的。”
“我倒是羡慕你儿子，有你这样好的爸爸。”老板把胡萝卜上的叶子折掉，和土豆放在一个塑料袋里。
“有啥羡慕的，他也不怎么高兴我把他送出去。”
“他呀，肯定是嘴上这么说而已，但心里早乐开了花，至少外面b现在这样的生活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沈不知道回什么，他往菜摊后瞧，十四五岁的一个男孩在写作业，小时候妈妈为他准备的桌子没有长高，他却长高，男孩不得不伏在桌子上写。
“孩子明年高考了吧？”老沈朝着菜摊老板问道。
“对，跟爷爷打个招呼。”菜摊老板对着儿子的方向喊了一句。
“爷爷好。”男孩抬头看了老沈一眼，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后继续回到他的作业上。
“你好。”老沈对着男孩的背点头微笑着。
“老叔，今天咋买这么多菜啊。”老板把牛r0U改了刀，按老沈的要求装进塑料餐盒里，以免牛r0U块变了型。
“孩子和老婆子晚上回来，给他们准备的。”
“呀，他们回来了啊，真替你高兴。”菜摊老板听到后说道，她转身去大盆里抓一条鱼，快速清理后塞进塑料袋，装进给老沈打包好的那个大大的塑料袋里，老沈已经付完了钱。
“鱼，你没算钱呐。”老沈指着大塑料袋说道。
“这送给你太太吃的，她不是喜欢吃鲈鱼嘛，晚上你记得蒸一下。”菜摊老板边说边麻利地绕过来，把大袋子放到老沈的手拖车上。
“这哪里要得，你们做生意也不容易，一条鱼也要几十块呢。不行不行，你得算一下钱。”老沈走到老板的秤边说道。
“哎呀，老叔你们家一直都照顾我的生意，每次来菜场都是一次X在我这买完，送你太太一条鱼是我的心意，你拿着吧。”菜摊老板笑着说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
“得，老叔，你就别客气啦，我的心意。”她背对着老沈说，麻利地清理着刚才刮的鱼鳞。
“可是……”
“哎，老板……”老沈还没说完，菜摊另一头来了一个年轻人，指着茭白喊道，老板朝老沈笑了笑后走到那一头，在给年轻人挑选茭白，老沈看着年轻人又指着老板身后的调料架子，他知道老板没那么快忙完。
老沈看了一眼周围，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儿，没人注意到他在秤下塞了两百块钱。
回家后，老沈先给老齐说了孩子要回来的事儿，他让老齐别做饭了，晚上来家里一起吃，电话那头，cH0U油烟机叶轮的声音似乎b老齐的还大，两人不得不在电话里大吼着，才能听得到对方到底在讲什么。老齐最终说服了老沈，他就不过来吃饭了，让老沈安心地和家人团聚，他提醒老沈要好好和家里人商量，老沈答应了。
老沈忙碌了一会儿，把原材料都准备齐全，就差下锅炒熟了，时间还早，他给方茹发了短信，告诉她带着儿子回来吃饭，他已经准备好了。随后，老沈给自己煮了一杯咖啡，拿了一包碧根果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大口，开始吃碧根果，他打开电视，里面正在播一条健康保险的理财广告，画面很剧本化，也很温馨，老沈想，这样造作的东西有谁会心动呢？何况，健康保险类类的理财产品说的好听而已，它买不了健康，也给不了健康，仅仅是个会贬值的理财产品而已。健康，健康，他在心里嘀咕着，是啊，这一刻是多么美好，有人可以期待，有人可以团聚，有人被Ai着，可是老沈时间也不多了吧，他浅浅喝了一口咖啡，冷眼看着电视里的另一条广告，是某个外卖平台的。
说到外卖，老沈想起之前住院的时候，金医生几乎每天都在吃外卖，有一次他刚吃麻辣烫，全身都散发着添加剂的味道，便急急忙忙来给老沈cH0U血，老沈看着他满脸通红，便开口问道：“金医生啊，你这天天吃外卖，不健康吧？”
“放心啦，叔，我年轻，身T的代谢能力强大着呢。”金医生盯着手里的采血管答道。
“但老是吃，添加剂在T内积淀太多，也不好吧。”
“没事儿，回头我多运动一下，给自己开点调养的中药就行啦。”金医生弹了弹采集管，又细看了一下标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健康这方面，还是年轻好。”
“那是的，叔也年轻过，那时候你应该也是挺健康的。”
“年轻时候啊，没在意过，感觉吧，等老了再说，但真的老了，想关注健康时就来不及了。”
“这没办法的，健康就像是一项高额固定资产，消耗型的那种资产，只会越来越少，你想过没，叔……”金医生cH0U完了，他把血Ye装进预先准备好的盒子后站起来，继续对着老沈补充道：“健康的减少是指数型的，年轻的时候，健康对我们来讲是用之不竭的资产，就好b手里几万亿的钱一样，用不完，那担心什么呢？但是呢，这钱它不会生钱，越往后它越是贬值，也是越用越好少，等我们发现没了的时候，才来关注，那肯定来不及了。”
“你都明白，为啥还吃不利于健康的外卖啊？”
“这个呀，虽然我是医生，但我首先存在的前提是——我也是个人，有七情六yu，难免贪图美味，哈哈。”金医生一脸胜利的表情开始笑起来。
“那你说，钱快用完了，怎么办？”老沈本来想问问他，是否有什么办法把健康找回来。
“有，但是……”金医生摇摇头后继续道。“我们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省着花。”
“怎么省着花？”
“好问题，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金医生拍了拍自己的x口。
“那如果，我们在年轻的时候就开始省着花，把自己的健康Ga0好，不吃添加剂过多的食品，重视生活的环境，这是不是能让我们的健康账户里的资产流失的慢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倒是没有明确的科学研究证明，但是啊，从常识来讲，看肯定是年轻时候开始重视健康，到后面老了，健康账户自然是损失的少的了。”
“你啊，不知道珍惜自己，我现在想获得健康已经没机会了。”老沈声音挺小的，他看着cHa入手背的输Ye针头，正朝着他的血管里送入听不懂名字的药，汩汩流动的药Ye，也没法让已经失去健康的躯T重新获得新生，只不过，只不过是，让人的身T多撑一阵子，或者是提前交代了而已。
“现在啊，年轻人首先担心的不是健康问题，还有很多困扰呢，该Si的年纪，你知道的。”
“这倒是啊。”
“叔，你先休息，齐伯伯应该会儿就来了，我先去提交血样化验，如果你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喊护士，护士站有人在的呢。”金医生走到门口，朝他的右边指着说完，他确定老沈听明白后，便昂首挺x消失在走廊上。
老沈从K包里掏出止疼药的盒子，重新读了一遍他已经读过无数次的说明，然后摇了摇，只剩几片药空荡的撞击声，这玩意真贵，他想，两千五百块钱一板，买下八天没有身T痛苦的时间，想想也还值得吧。如果这药继续吃的话，老沈应该能撑到还完贷款，银行不是说提前一个月预约吗？除非这些掌控者继续改规则，改成了即使提前一个月预约，也要来个人为控制的cH0U签，只有cH0U中的才有资格还款，那就真的无奈了，没有个T能斗得过制度，一帮人制定和运作的制度，但他还是要试试，行，明天就开始申请吧。
老沈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该动手做饭了，厨房里已经挤的不行了，连水槽都被用来摆放他准备好的食材，老沈快速扫了一眼，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才能给水槽腾出位置来，便挤了些洗涤JiNg，然后去卫生间的洗脸池把咖啡杯洗g净。回到厨房后，老沈把音乐开的挺大声的，其实，在他被告知患癌的那天晚上，他就为自己做了很多准备，b如，把喜欢的歌曲新建了一个歌单，叫做“出发前会听的歌”，没人敢直面自己的Si亡吧，所以叫“出发前”。老沈按照原先安排好的顺序炒菜，出锅的菜放在煤气灶边上，离火焰有一定距离的位置保温着，牛排得放到最后再烤，他很少烤r0U，所以得全心全意盯着，什么叫烤的刚刚好？或者，“怎么样才算是烤的刚好呢？”老沈嘀咕着。只有一个方法判断，就是透过烤箱的透明玻璃盯着颜sE，牛排烤成了熟了的样子，而且没有烤焦，应该就算刚刚好吧。
时间跑的飞快，在每个人的下午里都没留下任何痕迹，黑夜来临，老沈终于忙完了，他重新点了一遍自己的杰作，又用手分别去m0了m0盛着菜的碗，有几个已经冰了，老沈烧了一锅水，分别倒在不同的锅里，深度低于碗口的位置，他把那些菜都放到了热水里进行保温。他解下围裙，仰头深x1了几口气，这才发现已经没了力气，老沈m0回到沙发，往后靠着，半闭着眼睛，右手m0到了遥控器，他打算打开电视，却想起了一个事情。他记得年轻的时候在一个调研案例上看过，欧美国家的老年人最主要的生活用品就两个，一台充满虚假信息的电视机，一张够塞进一具肥胖身躯的沙发，然后，这些老年人的人生就这样走到了头，老沈可不想这样，他把遥控器扔到沙发的另一头。
“叔，你到底还在没在啊？”
老沈正打算先睡会儿时，金医生又发来了一条消息，老沈怕错过家人的电话，所以铃声调的特别大声，金医生的这条短信把老沈吓了个激灵，他现在睡意全无。不管怎么样，金医生从职业道德的角度来讲都是为了老沈好，这点毋庸置疑，他此时说不定正在边吃外卖边给老沈发消息呢，还是回复一下b较好，把想法跟金医生讲清楚，老沈想了想，开始组织语言。
“在的！”想了很久以后，老沈给金医生发了这两个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沈刚发完消息，金医生便打电话过来了。
“喂！”老沈接起后说道。
“天呐，老叔，你还好吗？”金医生说话时，明显在吞咽东西，老沈猜对了。
“好的啊，金医生，那个我在等我家人的……”
“老叔，你咋不来医院报道啊，你这样很危险的。”
“没事的啦，我跟你说……”
“哎呀，老叔啊，我们联系了你一整天，还以为你怎么了呢，让你给我们留紧急联系人的电话，你留了个快递小哥的电话，你这人啊。”
“谢谢，让你们C心了，我真的没事。”
“哎……”金医生似乎在喝汤，咽下后继续道：“叔啊，你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你这是直接放弃了吗？”
“花那么多钱，也无济于事，没必要了。”
“叔啊。钱财是身外物哇，重要的是在有限的人生里追求幸福快乐，如果花钱能买来时间，那全世界的人都愿意花钱，他们不会为空气付钱，但为了时间付钱是肯定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说的对，钱是身外物，但也是最重要的东西啊。”老沈微微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