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便有些自惭形秽。 小娃娃好奇打量虹娘,看了一会突然咯咯咯地对她笑,又低头从背篓里翻出一面拨浪鼓,朝她一面摇着拨浪鼓一面笑,样子傻乎乎的。 摇了半天,见虹娘无动于衷,小娃又抓起胸前挂着的一根竹哨,一手吹哨一手摇鼓,哔哔哔,咚咚咚,好不热闹。 噗嗤——虹娘终于被逗笑了。 —— 青年披着一身潮气,最终把虹娘带到山上一座古庙里。 古庙巨树环绕,清幽安静,青色的墙垣坍塌了不少,不过里面收拾得很干净,看得出来主人是个贫穷且勤劳的人。 进了屋,青年将两个孩子放在地上,把背篓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拿到一个油纸包时,他打开,从里头取出三块饴糖,一人一块。 饴糖散发着一种迷人的焦香,虹娘一下子就口水泛滥了,她相信只要是活人都无法拒绝这种香气,倘若是死人,那也有机会被香得活过来。 小娃娃接过饴糖时,脆生生地说了句:“谢谢师父。” 虹娘有样学样:“谢谢师父。” 青年听到这话,乐道:“浮雪,快叫师姐。” “师~姐~”拖长的声调。 奶声奶气的一声师姐,唤得虹娘心里沉甸甸的。她抿了抿嘴,神色郑重地点点头,回应道:“师、师……?”师弟还是师妹? “师妹。”青年笑道,“浮雪这个名字一听就是师妹嘛。对了,为师我的名号是乐尘子,你可记住了。” 虹娘用力点头,“嗯!” 乐尘子没有问虹娘叫什么,而是说道:“我也为你取个名字吧。” “好。” “嗯,先卜算一下命数才好取名。你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吗?” 虹娘摇头。 “没有也可以,为师我可是很厉害的!” 乐尘子搬出个黄褐色的有些破烂的大木箱,翻找起来。虹娘和浮雪在旁边好奇地看着。 他最终取出一块龟甲。 持着龟甲祷祝一番,然后凿孔,接着放在火上烧烤。没多久,那龟甲上便“卜卜卜”地裂开数道纹路,乐尘子刚要开口,龟甲突然碎了,碎成数块。 “咦?”似乎是没想到会失败,他一脸意外,接着不甘心地从大木箱里又取出一块龟甲。 这一次烤了许久,那龟甲始终没有变化,浮雪在一旁看得直打哈欠。 终于终于,它发出了“卜”的一声,紧接着毫无预兆地,崩解成一堆粉末。 乐尘子看着那堆粉末呆了呆,然后更加不甘心地从大木箱里拿出第三块龟甲。 “最后一块了,这次一定能成功。”这一次他小心又谨慎,凿好孔刚放到火上,只听“嘭”的一声响!龟甲直接炸裂了! 幸好他反应快,一把将两个小儿扯到身后。 “咳,”他现在十分极其之尴尬,“为师好像有点,嗯,学艺不精。” 偏偏浮雪还没眼色,从他身后探出脑袋看着火堆,问道:“师父,师姐命数怎么样呢?” 乐尘子感慨道:“那是相当的硬啊!” 浮雪高兴地一拍巴掌,“那就叫她硬硬吧!” 他啼笑皆非:“去!这名字狗都嫌弃。” 虹娘悄悄 松了口气。 乐尘子蹲下身面对虹娘,轻轻抚了抚她的头,温声说道:“脱离前尘,云淡风轻,我为你取名叫云轻,你可愿意?” 虹娘重重点头:“嗯!谢谢师父!”这可比硬硬好听太多了。 —— 因为昨晚屋顶漏雨,不少东西泡了水,乐尘子把家当摊开来仔细检查,沾水的就捏个诀直接弄干,损坏的就想办法修补一番。 云轻在旁时不时地搭把手递点东西。浮雪好奇地翻着那些家当,问:“师父,这是什么?” 乐尘子正低头修着个竹箧,闻言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东西,答道,“那是千里同音螺。” “哦,”浮雪抱着两个螺壳玩了一会儿,扔掉螺壳又拿起另一样,“这是什么?” “那是八云写命笔。” “哦,那这个又是什么?” “那是六道听封铃。” “哦。”浮雪晃了晃铃铛,叮叮当当,清脆悦耳。 乐尘子:“别瞎玩,当心把老虎招来。” 浮雪放下铃铛,又拿起一个陈旧的丝帛卷轴,打开看了看,问:“这又是什么?” “那是羲皇无字书。” “是书吗?可这没有字呀?” “所以叫无字书呀。”乐尘子摇头笑了笑,一抬眼见云轻立在一旁,期期艾艾欲言又止。 “云轻怎么了?”乐尘子问道。 “那个,”云轻指了指那陈旧卷轴,“明明是有字的。” 咣——竹箧失手掉在地上。 “你说什么?!” 云轻吓了一跳,“我我我……” 乐尘子抹了把脸,“对不起,为师方才失态了,吓到你了吧?” 云轻摇头,“我没事,师父。” “你说那帛书上有字?是这个吗——”乐尘子从浮雪手中拿过羲皇无字书,展开一些在云轻面前。 云轻看得更清楚了。那个无字书是分两层的,外层是一幅卷轴,玄色布料上绣着一些她看不懂的图案,应该是这卷书的“衣服”。 在卷轴里面贴着一片长方形白色泛黄的织品,卷轴未完全展开,这片织品只露出一部分,织品之上浮现着密密麻麻的淡金色小字,闪烁着莹莹光辉。 这样明显,不应该看不到吧? “师父,你真的看不到吗?” 乐尘子摇头答,“我当然看不到。” 云轻指了指那片白色织品,斩钉截铁道:“这上面有很多字。” “写的什么?” “呃——” “算了,你不要说。泄露天机,其罪不小。” 云轻本来也没打算说。主要是,她不识字啊! 乐尘子收起帛书,越想越觉得迷惑,“这不对……” 他拉过云轻,摸了摸她的手腕,又在她头上各处按了按,神色渐渐凝重,“明明就是肉体凡胎,这不应该……咦?!”忽然又一脸古怪。 见他表情不对劲,云轻心中不安,眼里泛起泪花,“师父,呜。” “怎么了?好徒儿别哭,有什么委屈说出来,师父为你做主。”乐尘子一阵紧张,抬袖帮她擦眼泪。 “师父,我果然是个怪物,呜呜。” “嗐,”他肩膀一松,“那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也是怪物。” 浮雪凑上前问:“那我呢?我是怪物吗?” “你不是。” 师父和师姐都是怪物,只有我不是!浮雪顿觉悲伤又委屈,放声大哭:“呜——哇——” 云轻本来都止住泪水了,见浮雪师妹哭得敞亮,那个气氛一下被带动起来了,她于是抹了把脸,重新哭起来,越哭越大声。 乐尘子在响亮的哭声里扶着额头叹气: “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我是挖过坟吗?应该不止挖了一座吧?……求求你们别哭了,都是怪物,咱们都是怪物!